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蟠虞情深

怀念我的父亲和两个母亲

来源:1945届校友 周蔚芸 发布时间:2020-12-22 10:16:13 浏览次数: 【字体:

二伯父厚枢和我父亲厚复选择了另一条道路(大伯父、三伯父经商),他们外出求学,探求救国救民之路。

 这时正是五四运动以后,民主与科学思潮涌动,新学堂兴起,二伯父和父亲先后就读于扬州第五师范学校,学习文理法工诸学科的新知识。

 二伯父厚枢(字星北)毕业于国立南京高等师范学校(南京大学前身),后考取南洋烟草公司奖学金留美,攻读制糖、化工等专业,获硕士学位,回国后曾在多所大学任教授。后又任江苏省立扬州中学校长十余年。他任职期间,治学有方,多有建树,扬州中学培育了大量优秀人才,蜚声大江南北。抗日战争期间,二伯父先后担任国立二中、中央技艺专科学校校长。1945年日本投降,二伯父到台湾,先后任嘉义南靖糖厂、台糖虎尾总厂厂长,为振兴台湾糖业作出了重要贡献,于1967年去世。

 父亲于1933年留学法国和德国后,满怀报国之志,回到祖国,被聘为浙江大学化学系教授,后又担任化学系主任。我们家也搬到了杭州。1937918日,日军侵占上海后,杭州遭轰炸,形势告急,浙大开始西迁,经江西、广西到贵州。

 我家随浙大先沿富春江到浙江建德,又改乘火车到江西吉安、玉山。一路上遭遇日机多次轰炸,见到不少血肉横飞,惨不忍睹的景象。后来我们没有再随浙大到广西去。父亲母亲和我们四个小孩随着一批惊慌逃难的人群,翻山越岭,长途跋涉,后转道长沙到了武汉,好不容易挤上船到达山城重庆。

 当时二伯父厚枢按教育部指令,收容沦陷区学生,在重庆合川创办国立第二中学,担任校长。于是我们投奔二伯父,到了嘉陵江畔的合川。父亲把我们送到合川后,就去追随浙大的队伍到了贵州遵义、湄潭,在十分艰苦的条件下从事教学和科研。

 在合川,母亲带我们住在塔儿门外蟠龙山脚下的张家花园,这是张姓大地主的一处庄园,聚居着许多二中的教职员工和家眷,他们也都是从沦陷区逃难到这里。我们家在其中分租了一间住房。在合川期间,日本鬼子的飞机常来轰炸。一遇空袭警报,合川城里的人就扶老携幼向城外跑,日机往往向人群低空扫射。有一次敌机来轰炸,母亲带我们找到一条壕沟卧倒,炸弹碎片竟削破了绮妹的臂膀。我们爬出壕沟,只见周围许多尸体。以后蟠龙山下挖了防空洞,空袭来时,大家就钻防空洞。每一天人们都痛苦地承受着民族的苦难和屈辱。

 1939年,母亲生下若妹,这时候二伯父已经调离国立二中,担任四川乐山技术专科学校校长。父亲去了贵州浙大以后,就很少给家里寄钱(这大概是由于在战争年代,大学有时发不出工资),母亲带着我们五个小孩在合川的乡间,举目无亲,生活极为艰苦。母亲产后,不但要操持家务,还要时常帮人家干活来挣钱养家糊口。母亲原来就比较瘦弱,加上产后失调、营养不良,身体更为虚弱,但她还是挑起生活的重担,宁可自己辛苦,坚持送我们进学校,要我们好好读书。她常说:“你们用功读书,长大了报效国家,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,女孩子特别要做到经济上能自立,不要靠别人养活。”

 我和绮芸妹进了合川瑞山小学读书。小学毕业后,我们先后进了国立二中的女子部,住校读书。当时国立二中对沦陷区来的学生,免学费,供食宿。二中女子部和我们的家,中间隔着-座蟠龙山。记得有一天下午,门房招呼我和绮妹出来。原来是母亲听说学校伙食不好,在家里特地炒了两个鸡蛋,再气喘吁吁爬过山,送来给我俩吃。瘦弱的母亲在一旁用爱怜的眼神看着我俩吃完,此情此景深深刻印在我的记忆中。每当回想起这一幕,我常禁不住热泪盈眶。

 1943年初春,母亲终因积劳成疾,丢下了她最心爱的五个孩子,离开了人世,年仅41岁。当时我还是个初三学生,母亲的去世,使我感到如同天塌了下来。安葬了母亲后,父亲留在重庆。我在合川家中,六神无主,只好把几个弟妹带到学校,当时最小的妹妹若芸只有四岁。老师和同学们对我们的不幸遭遇,都很同情,她们主动照顾我的弟妹们在学生食堂里吃饭。画图课的老师郑文澜是位慈祥的老太太,特地安排我的弟妹们借住到她小小的单间宿舍里。

 母亲的去世,使我顿时感到生命的脆弱,人生虚幻,觉得“四大皆空”,一度课余念佛经。同桌施佩秋关心和帮助我,启发我从“看破红尘”转变为更积极地思考人生,在日本侵略者占领我国半壁江山,国军节节败退的大形势下,从个人家庭不幸的小圈子里跳出来,更多地关心民族的苦难和劳苦大众的命运。在高中阶段,我勤奋学习,决心科学救国,如饥似渴地阅读了大量书籍,从中外名著、哲学到政治经济学书籍,并特别关心了解苏联的十月革命,以及在敌后坚持抗日的中国共产党,开始思考中国向何处去。后来,父亲不幸身患精神疾病,失去了工作,没有任何收入,陷于贫病交加的困境。全家人的生活仅依靠我继母江芷(二中化学老师)的微薄工资勉强维持。

 1945年夏,我被交通大学、同济大学录取。我选择了重庆九龙坡交通大学,因是公费生,学费全免,供食宿。进交大后不久,我参加了进步社团今天社。19464月,我随交大复员来到上海。

 父亲、继母和几个弟妹后被二伯父接到台湾。父亲在台湾的二十多年中,病情时好时坏,始终没有痊愈。父亲治疗的费用,以及弟妹们求学所需的开支,都靠继母一个人辛勤工作的收入来维持。父亲于19705月在台湾去世,享年67岁。

 继母江芷先生是个才华出众的人,她先后担任过台湾师大附中教员、私立文化大学副教授私立华罔中学校长。在台湾,她曾被评为“模范教师”,真是桃李满天下。她讲课十分认真,教学循循善诱,深人浅出,生动易懂。许多学生由于听了她的课,爱上了化学,以后升学就选择攻读化学,有不少人因此成了专家、教授。一些学生在日后写的回忆录中曾写道:“上江芷老师的课,如坐春风。受她的启示,我特别喜爱化学。”“江芷老师卓越的教学,对自己的人生道路产生了深刻的影响。”继母在诗词、绘画、曲艺等方面也都有很高的造诣。她吟诗作赋,写作绘画,创作了不少精品。她的晚年生活是幸福的。她于1987 7月在美国去世,享年76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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